一壹浊酒对空饮,凄凄惨惨戚戚!
清弘文院大学士陈之遴在小院内坐着,独饮,忽然叹道:“花间一壶酒,独酌无相亲。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”。
如此凄凉,只因他是在政治斗争中失败,被顺治帝贬到辽阳来的。
他是浙东海宁人,崇祯十年的榜眼,与钱谦益、吴伟业是知己。曾几何时,他也以大明的忠臣自诩,不料却受父亲牵连,被崇祯帝下旨永不叙用。心灰意冷之下,投了清。一投清,便卷入了政治斗争。作为南党首领的他,与北党首领冯铨水火不容。没斗过冯铨,被调到辽阳,任了个虚职。
“月既不解饮,影徒随我身。暂伴月将影,行乐须及春”。
忽有人接着吟唱,院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面白长须、三十多岁的高瘦汉子,身着锦衣,像是个富商。
“阁下何人?”陈之遴好奇地盯着高瘦汉子,居然不问他是如何进来的。
“外面已经打得如火如荼,学士居然有心情独酌,倒是好兴致。独乐乐,何如众乐乐?予愿陪学士饮一杯”,那人倒是不客气,大喇喇坐在陈之遴面前,取出酒杯,自斟自饮。
“有趣,有趣,居然还有人对吾这样的失意人感兴趣”,陈之遴大笑,不再问来人是谁。心想:此人若想说,自然会说;若不想说,多问无用。
堂堂大学士养气的功夫非来人可比,高瘦汉子终究憋不住了,开口言道:“予是锦衣卫北镇抚使马雄飞,想劝您献城归明”。
顿了顿又道:“钱督宪、吴巡按对您很关心”。
一听提起钱谦益和吴伟业的名字,陈之遴不由默然。前些日子,钱谦益曾给他写过信,劝其归明,他出于对顺治帝知遇之恩的感激,没有答应。若没有顺治帝保他,他早已被冯铨整死,受恩深重,怎忍背叛!
马雄飞见他不说话,攻心道:“王师兵临城下,您是汉人,一旦城破,必然被列入贰臣,抄家流放,家人何辜,受此惨祸?”
陈之遴闻言一震,依然不作声。
“君何愚!”
马雄飞叹道:“自古伴君好伴虎。您待在伪帝身边,自然不失优容;可如今远在辽阳,见不着伪帝,日子久了,恩宠自然就衰了。到时候,冯铨辈会放过您吗?”
此话击中了陈之遴软肋,他是经历过党争的,深知党争的可怕,一旦斗起来,便是不死不休。自己在清廷唯一的依靠便是顺治帝,如今自己久不在皇上身边,一旦失了圣眷,必然会被北党咬死。
良久,流泪道:“予愿归明。只是此生先负大明,又负大清,耻乎!耻乎!”
有人哭,便有人笑,马雄飞笑了,“闻君与东城守将曹振彦有旧,不妨劝其一并归明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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